家庭“政治纷争”:澳洲的两代华人的政治分歧

中国问题在本次澳洲联邦大选中依旧是一个重要的选题,但是在澳洲的华人之间却拥有关于大选不同的看法,而这种差异在家庭内部更加凸显。

Chinese family smiling outdoors

Chinese family smiling outdoors Source: Getty Images

“我从来不和我妈妈或家里人谈政治,”在英国出生澳洲长大,现在住在墨尔本的27岁的亚裔女孩Catherine Cheng这样说。关于这一点,在大部分政治议题上与女儿都看法不同的Coral却表示同意,这位在出生于马来西亚,后与丈夫移居澳洲的母亲认为,和女儿谈政治,总是要吵架的。

母女两人最大的分歧是来源于宗教。

Coral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住在珀斯的她有自己的因信仰而形成的交友圈。她认为,让她选择支持自由党的不二理由就是宗教。

“工党是反宗教的,”她说,“他们不让孩子们学习宗教。”

Catherine对此并不买账,从青春期起,她选择放弃了母亲带给她的信仰转而形成了自己看世界的方式。从那时开始,她就和妈妈也因为不同的政治问题产生了不少争执,时至今日,面对这样的争执,这对母女的处理方式是闭口不谈政治议题。

相比于Catherine母女争锋相对的意见相左,出生在中国、4岁移民来澳洲的Mark觉得,与其说是想法不同,不如说自己的父母并不太在意政治议题。

2010年,11岁的Mark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政治意识,他告诉即将要行使投票权的父母,“如果你觉得对政治无所谓,那就帮我投票给某某吧”,他告诉SBS 中文普通话。

大选在即,澳洲的亚裔华人社区组成多样,政治观念差异也并不罕有。而在一个个单独的澳洲亚裔家庭中,两代人之间的观念区隔,也成为了当下澳洲社会选民政治分歧的一个切面。

谁收看了更中立的新闻节目?

在Catherine的记忆里,小时候,自己家里的电视常年播着9号新闻(Nine News)和7号新闻(7 News)的新闻节目。而对于她来说,这些节目并不是她的新闻选择而更像是家中的一个背景音。

在她逐渐长大开始试图了解政治话题时,她会上网浏览新闻网站。“小时候我更关心国际新闻,所以看BBC比较多,”她说。

上了大学之后,受到文学院氛围的影响,Catherine更多的开始转向关注澳洲国内的时政新闻,“我会更多地看一些来自ABC、The Guardian 和SBS这样的新闻 ”,她说。

Coral表示,自己只看9号新闻和7号新闻,而不看来自类似ABC的新闻节目。面对这对母女大相径庭的新闻来源选择,两人的理由却很一致,都认为对方喜欢的新闻节目有失偏颇而自己中意的新闻台内容更加中立。

对于华人二代Yanni Jiang和Thomas Feng来说,母语是中文的父母的新闻来源更多的则是微信。
The Prime Minister's office has confirmed it's been in contact with WeChat's parent company Tencent.
The Prime Minister's office has confirmed it's been in contact with WeChat's parent company Tencent. Source: AAP
两人在SBS电台一档播客节目中曾谈及自己的经历。

Thomas认为,微信是最容易中文信息的平台,另一方面,他也还认为:“从人口统计学上来看,微信也是这些使用者能与他们所属的社区获得联系最便捷的方式。”Thomas现在是维州青年事务委员会(Youth Affairs Council Victoria)媒体与传播的经理。

但Yanni认为,澳洲政治信息在微信平台上的流动一方面体现了澳洲政治家对于来自中国或亚洲背景的资本的重视,另一方面也并不能体现正挣扎在生存线上的工人阶级,以及因亚裔身份认同而挣扎的人的切身经历。

“这个社区并不入你想象的那样,而真正的问题也并没有被讨论到,”Yanni这样说。在斯科特莫里森到官方微信账号被卖给一个商人而更名前,她就已经取消关注莫里森的微信账号多年。

最容易引发家庭“战争”的话题

Catherine母女对于宗教信仰的差异直接导致了她们对同性婚姻不同的看法。

“我并不恨同性恋,但是同性婚姻……”Coral对这一话题表达得很谨慎,Catherine则直言,自己小时候就一直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可以?”

Mark提到,自己在上了大学之后发现,周围的朋友们都更关心社会平等的政治议题,“比如性别平等、残疾人权益这些,”他说,而自己的父母似乎更关心经济发展方面的问题。

除此之外,几位年轻人都提到的话题还有难民问题。

2011年7月25日,澳大利亚为抑制试图乘船抵达澳大利亚的寻求庇护者的行为而与马来西亚签署协议,以承诺接受另4000名难民为条件而将800名庇护寻求者遣送回马来西亚,被称为马来西亚解决方案(The Malaysian solution),后该方案被澳大利亚最高法院判为“非法”。

当时还年幼的Thomas因此与家人爆发了剧烈的政治性争吵。

“我认为这一方案是非常不公平的,”他在播客Chinese-ish的中说,他想到自己能够有机会生活在澳大利亚仅仅是因为幸运,而这些庇护寻求者却无法拥有这样的幸运。

“但是我的父母就不这样想,他们认为边境安全更加重要,” Thomas回忆到,那天的晚餐桌上,他和家人们爆发了剧烈的争吵。

“我记得我还哭了因为我是在太生气了,觉得为什么他们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他说。
中國點心
Chinese traditional food steamed dumpling in bamboo steamer tray. Source: Getty

两代人本质不同的经历

Catherine 坦言,面对和妈妈的政治观点分歧,自己并没有去深究过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也许是因为她成长在马来西亚吧……亚洲人可能比较保守一些,”她觉得这是一个很难解释的问题。

和Catherine有所不同,Thomas觉得自己和父母观念上的根本区别来自于两代人本质不同的经历。早在1980年代,Thomas的父母收拾所有家当来到澳洲,“他们彻底离开中国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不认识任何人,身上只有几百澳元。”

Thomas解释说,也许澳洲带给了她父母更富裕的生活,但这是在他们每天都要干几份工作的基础上,“如果他们留在中国,那会是一种舒适的生活,可能也不会像在这里那样经历种族主义。”

另外他认为,语言也是重要的因素。在谈论政治的是时候需要进行的是一种复杂对话,而对于他的父母那代人来说,他们“更愿意用中文来谈”。他觉得父母只与在澳的其他中国人有联系,而自己却可以与其他澳大利亚人和甚至不同的华人有联系。

他的父母也并不觉得Thomas看世界的方式更开阔,“他们经常会跟我说,我可以看到中国的方式和西方的方式,而你Thomas,你只能看到西方的方式。”

当谈及这样的两代人之间的差异是否有可能弥合或得以交流时,Catherine认为媒体在两极化人群的政治观点差异上“功不可没”。

她认为,社交媒体、获取信息的方式、以及政治宣传活动都在为人们两极化的政治观点推波助澜。Mark也强调了媒体的作用,“也许澳洲的主流媒体应该在微信这样的平台上发更多的中文新闻资讯,”他说。

在十年前和家人爆发过那次剧烈的“政治争吵”后,Thomas也和家人约定了谈论政治的方式,即绝不会再次用对彼此大吼的方式来辩论。“我觉得谈论政治是一种非常好的谈论世界的方式,也可以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地去了解我们的父母,” Thomas说。

而Coral对此没有更多的看法,她说:“我只要她(Catherine)过得开心就好了。”

(文中受访人观点仅代表受访人观点,不代表本台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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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lished 12 April 2022 9:47am
Updated 12 August 2022 2:55pm
By Minyue Ding, Lihua Luo, Wing Kuang, Mark Y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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