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葡萄酒業新命脈】中國撤銷高關稅前後全澳發展品酒旅遊

三月下旬，中國取消了對澳洲葡萄酒徵收的高額關稅，但為期三年的措施仍為曾經高度依賴單一市場的澳洲葡萄酒產業敲響了警鐘。有澳洲本地酒商和酒莊莊主向SBS中文表示，品酒旅遊是向國內外遊客展示葡萄酒的窗口，也成功驗證是減少單一市場依賴的可行之策。

在中國對澳洲葡萄酒實施三年的懲罰關稅期間，新州Skimstone Wines聯合創始人梁少萍（Rebecca Liang）發現，儘管規模有限，品酒旅遊仍成為尋找替代市場的主要方式之一。

「（旅遊）服務不是主要收入，但很多客人會來品酒，喜歡的話就會下訂單，有些會日常訂購，這是本地客戶的主流方式。」

她經營的酒莊位於新州小鎮Mudgee，這裡的葡萄栽培歷史可追溯到1858年，是新州主要的葡萄酒產區之一。

梁少萍在新州小鎮Mudgee經營一家酒莊。 Credit: SBS Chinese

梁少萍的酒莊擁有度假屋，並設有品酒場地。她說，澳洲酒莊之旅的常見模式包括品酒、住宿、餐飲、觀光，以及伴隨流程的酒類銷售和訂購。

「這是了解酒莊產品的一個窗口。他們來到產地，透過嘗試不同酒莊的酒來了解產區特性，而品酒讓他們了解不同葡萄品種、不同產區的風情——同一種葡萄，在Hunter和Mudgee的口味可能完全不同。」

根據澳洲旅遊局的數據，全澳65個葡萄酒產區約有2,400多家酒莊。

中國於今年3月下旬取消了對澳洲葡萄酒徵收的高額關稅。梁少萍表示，對其酒莊而言，現在，透過品酒旅遊增加本地銷售已成為酒莊轉型的其中主要方式。

在中國高關稅下轉型

自1996年入行以來，梁少萍與合夥人就將中國市場作為主要經營目標。她告訴SBS中文，此前，酒莊產品超過一半出口中國。在中國實施高關稅期間，酒莊及她經營的酒類出口企業損失巨大。

一家葡萄酒集團的出口業務負責人提到，也有類似情況。

位於維州主要葡萄酒產區亞拉河谷（Yarra Valley）的拉夫本葡萄酒集團（Rathbone Wine Group），2007年起進入中國市場。該集團出口業務負責人拉夫本（Brad Rathbone）向SBS中文表示，2019年，約15%的收入來自向中國的出口。

拉夫本說，在疫情、地緣政治、高關稅等因素的作用下，其公司的中國市場份額急劇縮水。相比之下，品酒旅行是酒莊收入的重要組成部份。「在到訪酒莊的遊客中，約65%來自澳洲本地，國際遊客約佔35%。他們來自中國、東南亞、美國、英國和歐洲等地。」

拉夫本（Brad Rathbone）（右）和Fan Yang (左) Credit: SBS Chinese

他說，來亞拉河谷旅行的中國遊客往往會在其酒莊停留，酒莊透過「美好的旅遊體驗」以「推廣和行銷」葡萄酒產品。

該公司中國及亞洲地區出口負責人Fan Yang對SBS中文表示，在高額關稅期間，品酒旅遊使其產品仍有機會進入中國，保證澳洲葡萄酒在中國這規模龐大市場的連續存在。

我們累積了一些每年前來遊覽的老客戶，他們在中國大陸仍對我們的產品有需求。所以這個時候，我們支付高關稅，讓葡萄酒依然進入中國市場。
Fan Yang

華人徐紅英（Helen Xu）在亞拉河谷與伴侶經營一家中等規模的酒莊紅角莊（Helen & Joey Estate）。她表示，之前，中國市場是酒莊發展的重要方向，每年十幾萬瓶的生產計畫中，有三至五萬瓶留給中國。

徐红英在维州亚拉河谷经营酒庄及酿酒厂。 Credit: SBS Chinese

2021年3月中國對澳洲葡萄酒徵收高達200％的關稅，到今年2024年3月中國商務部宣佈撤銷。

這高關稅的三年，徐紅英的酒莊將目光轉向本土市場。在這段期間，酒莊旅行是為數不多的能與中國市場保持聯繫的紐帶。

會有很多中國客人來，他們喜歡就會把酒帶回去。他們很大方，當地客人可能平均購買一到兩瓶，而中國客人很多一買就是一箱。
徐紅英

「他們回去後喝不到，我們之前就想辦法幫他們運過去，或者出口一小部份。」

規避農業生產風險

徐紅英表示，品酒旅遊為酒莊帶來的收入比率可以達到50%，該數字不包括住宿。

「這是澳洲當地的特色文化。他們喜歡酒，喜歡探索、發現自己喜歡的酒。」

「消費者買酒時的第一件事，一般是看酒標（酒樽上標籤），他們很少有機會能先感受酒本身，然後決定是否購買；而來酒莊的好處是有機會感受每款酒。讓消費者了解產品，這是一個品牌傳播的過程。」

維州亞拉河谷區有超過80家酒莊。 Credit: SBS Chinese

徐紅英認為，品酒旅行一定程度能夠規避農業風險。

「在亞拉河谷地區，一個典型的問題是這裡有根瘤蚜——它生活在根部，非常難去除，唯一的辦法就是把葡萄拔掉，重新種植。本來好好的藤，幾年之間就突然死亡了，就得全部拔掉重新種。」

而由於產業的連續性，從重新種植、收穫葡萄，到釀造、貯藏、生產出葡萄酒，可能需要二至三年的時間。

徐紅英指出，相比之下，品酒旅行則可成為一份來源穩定的收入。

梁少萍有著相似的看法。她告訴SBS中文，作為農業的一個部門，葡萄酒每年的生產規模「要看老天爺」，極其依賴氣候條件，2023年的一場冰雹，讓葡萄減產三份一。

「氣候好的時候，產量可以達到10萬瓶。」她說，「但像2019年的山火，讓我們2020年顆粒無收。」

梁少萍说，葡萄种植很依赖气候条件。 Credit: Rebecca Liang

整個酒莊被濃煙覆蓋，我們摘了一把葡萄試了一下，釀出來的味道好像灰，所以那一年的收成都浪費掉了。
梁少萍

儘管葡萄無法使用，酒莊仍需要僱人採摘、剪枝，第二年培植的花費也更高，單種植方面的損失就高達二三十萬元。

高關稅解除之後

六月，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強訪澳，被視為澳中貿易關係進一步回暖。

Fan Yang表示，自從高關稅解除以來，他看到對華銷售的明顯反彈，零售訂單大幅增加，經銷商也重回市場。

儘管如此，幾位受訪者都表示，在為能重返中國市場感到高興的同時，作為分散風險、實現市場多元化的策略之一，在品酒旅行方面，將會繼續投入資源發展。

Fan Yang 說，隨著更多中國遊客到訪，酒莊聘用講中文的工作人員。 Credit: SBS Chinese

「我們會定期做一些藝術展（以吸引遊客），也提供普通話和粵語服務。」

「包括簽證更加方便，航班班次增加，這對亞拉河谷旅遊業有很大幫助。雖然現在還沒有恢復到疫情前的水平，但我們相信接下來一至兩年，可以回到2018至2019年的狀態。」

在新州Mudgee，儘管已經恢復對華出口，也把直接面向中國的品酒旅遊團提上日程，但梁少萍提到，中國經濟「比較安靜」，民眾「消費保守」，重返中國市場之路並不樂觀。

她說：「我們希望可以（透過觀光）營造一個消費小環境，增加酒莊遊覽量和本地銷售。」

亞拉河谷的數家酒莊獲得維州政府的資金支持，以升級基礎設施，提升遊客體驗。其中，紅角莊獲得了350萬元。政府表示，這不僅在項目建設期間和完成之後的營運支持就業職位，並且能夠擴大「群聚效應」（critical mass，指人數累積到某水平，可以自我維持成為動力），促進當地旅遊業。

但梁少萍說，在新州，她希望能獲得類似的支持，讓酒莊發展品酒旅遊，為葡萄酒產業增加附加價值。

梁少萍說，若獲得更多政策支持，Mudgee的40多家酒莊能夠更好發揮群聚效應。 Credit: Rebecca Liang

「Mudgee有山有水，也有漂亮的酒莊，如果政府把這些都結合到一起，宣傳鄉村旅遊，是整個地區的較理想的解決方案。」

「山火時，酒莊被燒光了，我們獲得的復甦費是一萬元。對於農業來說，這是很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