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华人二代赵明佑（Osmond Chiu）意识到自己成长的城市悉尼有着一个以“Chinaman”（中国佬）命名的热门海滩时，他感到十分不舒服。
“这是一种带有种族主义的蔑称，与贬低华人移民的历史相关，”他说，“实际上针对的是我和我的（华人）朋友们。”
然而，他表示，当与其他人讨论时，鲜有人意识到该名称可能是歧视性的。
赵明佑认为，“Chinaman”一词具有针对华人的歧视性。 Credit: SBS中文
“Chinaman”的名称来由
“Chinaman”被认为与早期华人移民历史相关，标志性的地点之一是位于悉尼Mosman的“Chinamans海滩”（Chinamans Beach）。
新南威尔士州地名委员会（Geographical Names Board of NSW）的记录显示，该海滩因19世纪中后期占据附近公园的华人菜园而得名。
记录显示，一位名叫Cho Hi Tick 的华人在这里租借土地，开垦菜园。从19世纪80年代开始，为了促进当地土地销售，这里也被称为Rosherville海滩，直至1977年才被正式命名为“Chinamans海滩”。
悉尼大学历史专业高级讲师苏菲·洛伊-威尔逊（Sophie Loy-Wilson）博士认为，该海滩是以那里工作的中国渔民命名的。
她说：“中国渔民懂得如何通过腌制和烟熏保存鱼类，所以在制冷技术出现之前，这非常重要。”
“来自广东的移民非常擅长保存鱼类，他们自己捕捞，也能够从原住民那里购买鱼类，将其腌制后卖给欧洲人。所以在澳大利亚海岸线上，你会发现有很多叫‘Chinaman’的海滩。”
洛伊-威尔逊博士表示，华人移民是澳大利亚历史的重要部分。 Credit: Sophie Loy-Wilson
这些地名包括水道、山丘、岛屿、海滩等地，并不包含道路、铁路或非官方名称，因此，实际名单可能更长。
“Chinaman”的争议
智库Per Capita的研究员赵明佑表示，在澳大利亚历史上，“Chinaman”一直被用于消极语境中。
“如果你去看旧报纸和宣传海报，它们经常会用‘Chinaman’这个词来煽动恐惧，并强调华人移民是完全不同的，应该被排除在社会之外。”
洛伊-威尔逊博士同意这种观点。她告诉SBS中文，“Chinaman”一词可以追溯到英国的殖民时期。当时，许多欧洲人相信等级种族制度。
“他们认为，你从父母那里继承的种族决定了你的优越性。欧洲人处于顶端，其他种族依次排在下方。”
例如在淘金潮时期，欧洲人不学习中国移民的名字或粤语短语，而是发明了‘Chinaman’这样简短的词语来描述华人。这是一种剥夺华人个性化的方式。洛伊-威尔逊博士
1889年6月1日的《西部邮报》（Western Mail）刊载了一名中国移民阿苏（Ah Sue，音译）在四名中国劳工被处死后在监狱自杀的故事。在相关报道和《西澳警察公报》（the Police Gazette of Western Australia）中，这五名华人就被多次被统称为“Chinaman”。
1888 年，《Punch》杂志刊登了一幅歧视中国移民的漫画。 Credit: Linley Sambourne / National Library of Australia
洛伊-威尔逊博士认为，以“Chinaman”的地名反映了澳大利亚的“反华主义历史”。
“并不是每个人都意识到中国移民对澳大利亚历史的重要性。在欧洲入侵澳大利亚不久后，有大量的中国契约劳工来澳工作，例如牧羊人和农民，主要来自中国南方。在淘金热之后，大量中国移民来到这里，尝试在新金山淘金。”
“因此，19世纪50年代之后，中国移民是第二大移民群体，仅次于欧洲。”
“当时，英国移民认为华人低人一等，所以用这个词描述中国移民。‘Chinaman’一词来自这个观念广泛流行的时代。”
另一方面，在全澳平均房价最高的郊区之一Mosman，一位房产顾问称，拥有一处叫“Chinaman”的海滩成为吸引富裕中国买家置业的因素之一。
克拉里奇说，不少中国买家因Chinamans海滩而产生兴趣。 Credit: SBS中文
“它因在菜园工作的华人而得名，这是一个美丽的背景，”他说，“很多中国买家会问我海滩名字背后的故事。我解释说，这是中国移民的菜园，他们有自己的菜园和农场，他们在这里工作。”
“他们实际上非常喜欢这样的联系。他们喜欢象征幸运的2088邮编，喜欢可以购买有声望的、拥有‘Chinaman’名字海滩的房产。”
更名讨论“远远落后于其他国家”
赵明佑告诉SBS中文，有欧洲殖民历史的国家，包括美国、加拿大、新西兰，“Chinaman”一词都在地名上被广泛使用。不同的是，在承认这个词是种族歧视方面，澳大利亚“远远落后于其他国家”。
加拿大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先例。落基山脉有一个地方叫海凌峰（Ha Ling Peak），它此前叫‘Chinaman's Peak’。他们以一位真正登上这座山峰的华人的名字命名。赵明佑
根据各国的官方地理名录，新西兰有13个地点包含“Chinaman”或 “Chinamen”，美国有21处，加拿大只有一处。
西澳州议员杨帅（Pierre Yang）曾于2023年6月向州议会表示，应该对“贬义和蔑视性的种族主义”词语“Chinaman”的使用进行辩论。
西澳州26处地名含有“Chinaman”一词。杨帅当时在议会发言中称，这一词语与“N”开头的种族歧视称呼同等级别，“被用来诋毁有华人背景的群体”。
“在英语中，我们确实有‘Englishman’‘Frenchman’的用法，但没有‘Englandman’或‘Franceman’。然而，我们有‘Chinaman’一词。这个词的语法错误，类似于英语中对中国口音的刻板描述，表明这个词带有强烈的贬义。”
1938年7月2日，Windsor地区的华人菜园。 Credit: Mitchell Library, State Library of New South Wales
赵明佑认为，澳大利亚可以找到更改冒犯性地名的记录，这给“Chinaman”更名提供了先例。
“近年来，一些被视为冒犯原住民文化的地名正在发生正确的变化，”他说。
例如，2023年1月，因使用了种族主义语言，昆州一条原名为“Black Gin Creek”的小溪被更名为“Watyakan Creek”。新名称在原住民伊宁盖（Iningai）语言中意为“女人的小溪”，被视为对历史上在附近居住的人们的致敬。
Chinasmans海滩位于悉尼东部郊区Mosman。 Credit: SBS中文
“在Mosman经营菜园的华人的名字叫Cho Hi Tick。如果实际上是为了承认华人传统，就应该以他的名字命名。”
洛伊-威尔逊博士认为，在处理相关地名时， “不应该拒绝或遗忘华人的过去”，应与历史学者、地方学会、华人团体和组织合作，在尊重历史的前提下对名称进行讨论。
“我们需要向原住民历史和原住民政界人士学习，面对种族主义及遗留，前进的道路总是需要交谈、倾听、沟通。”
“我们有先例，悉尼市议会曾对Alexandria、Zetland、Botany进行研究，并以华人菜园经营者的名字重新命名一些街道。”
“所以有一条街叫‘Sam Sing St’，是以一位知名华人菜农的名字命名的，”她说。
欢迎下载应用程序SBS Audio，关注Mandarin。您也可以通过苹果播客、Spotify等播客平台随时收听和下载SBS普通话音频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