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采访:一位武汉疑似感染者的17天

Empty streets in Wuhan after lockdown.

Source: Suppli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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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身在武汉、尚未得到正式收治的新冠病毒疑似感染患者接受了SBS普通话的采访,谈了他患病17天以来的经历。


因为话题的敏感性,受访者要求匿名,仅仅透露自己目前是六十岁不到的年纪。我们也对他的采访声音做了变音处理。(点击封面图片收听完整音频)

记者:您知道自己是怎么感染上的吗?
疑似患者:我也不知道。因为可能我过去去人群集中的地方比较多一些,所以说可能是在外面的时候感染上的。但是那时的武汉市怎么说呢,以前戴口罩的人看起来不是很多,之后突然一两天特别多人戴口罩。突然戴口罩的人多了,后来我们才稍微有点意识。
记者:之前因为也没有宣传,所以大家都还不知道,是吗?
疑似患者:(大家)都没有紧迫感,没有概念的。
WHO appeals for donations to help countries prepare for coronavirus
WHO appeals for donations to help countries prepare for coronavirus Source: Getty Images AsiaPac
记者:您是什么时候有症状的?
疑似患者:好像是元月二十几号,二十三号吧。
记者:医生给出了什么诊断?
疑似患者:医生没有给什么诊断。拍了片子,片子状况很好,验血也是阴性的。过了一个礼拜之后,还是有点发烧,我就又去医院就医。体温大概是38度多,然后拍了片子,得知自己疑似被感染。也做了因子检测(核酸检测),检测之后也不能确认。后来2月1号,就被隔离了。
记者:您第二次拍片子看到的是毛玻璃样的肺部感染吗?
疑似患者:对对对,是疑似的(病例)。
记者:那在正式隔离之前有什么治疗措施吗?
疑似患者:什么都没有。哦,有一次是到另外一家医院去拿了止咳药。
记者:那封城对你有影响吗?市内交通停运的话,您是怎么过去的?
疑似患者:踩单车啊,踩了四十分钟。
记者:您当时有呼吸困难、体力不支的感觉吗?
疑似患者:还好,除了发烧其他症状也没有很明显。
记者:你会不会担心万一是的话会传染给家人?
疑似患者:当时是有点担心,后来就采取隔离吗,一个人在家。和家人就不住一起了。
记者:他们平时给你送点东西?
疑似患者:没有,当时什么都自己解决,也不用谁来。东西家里都有,春节期间有些备用的东西。
记者:后来你的症状有没有什么发展?最难受的阶段是什么样子的?
疑似患者:就是发烧,烧得比较厉害一点,自己采用药物降温。降温之后流虚汗。陆陆续续烧了个把礼拜, 最高38度8。
记者:您现在在的隔离点是什么性质的?
疑似患者:就是社区专门集中收治疑似、没有确诊的病例。
记者:您做了核酸检测了吗?
疑似患者:做了两次了,但是他们都没有给我结果,就说是疑似。上一次是一个礼拜之前做的。反正问他们,他们就说是疑似。可能(检测的)人很多,所以比较麻烦一点。
记者:等这个隔离点等了很久吗?
疑似患者:第一次是23号的时候去社区登记的。第二次去是30号,身体状态不是很好就去社区反应。和社区的书记沟通了之后,他马上答应去反应一下。当时正好是开始(社区)隔离了, 我可能是第一批被隔离的。之前社区隔离点是没有的。之前还不知道隔离是怎么回事,开始还没有什么概念。社区告诉我,住院肯定是没病房的,只能采取隔离。
疑似患者:刚刚来的几天还有些发烧,然后慢慢降温了。后来不吃退烧药,也慢慢没事了。
记者:你发烧很严重的时候会不会往坏的地方想?
疑似患者:这是没办法的,(要痊愈)也是靠自己的。其实我这方面还好,不存在什么恐惧啊什么的。生病之后扛得过就扛,扛不过也就玩完。不是也有人说,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完全就是靠自己。我就是抱着这个心态。
记者:你希望自己被确诊吗?
疑似患者:确不确诊反正就这么回事吧。确诊也就这样,不确诊也无所谓,都是靠自己扛,我感觉现在身体状况还可以,我也不是特别担心。
记者:听说确诊后的医疗费由政府负担。
疑似患者:是这样公布的,确诊了就由政府负担医疗费,如果是疑似就不知道了。我对这个看得不是很重。
记者:非常感谢您,希望您早日康复。
China’s Powerful Growth Engine Idles as Coronavirus Spreads
Empty Streets in China Source: The New York Times

记者手记:

如果我们简单梳理一下时间线会发现这名患者的病程其实是很有代表性的。

我们知道武汉市政府是在18号正式公布疫情的。钟南山是在20号晚上确认“新型冠状病毒会人传人”。而这位疑似患者说自己在1月23号出现症状的,算上潜伏期,他被感染的时间应该就是在公布疫情前后。我们是不是可以提出这样一个假设——如果这场新冠疫情能尽早告知公众并且民众加强防范意识的话,一部分感染病例也许是可以避免的。

另外,这名患者的第一次就医时间是在1月23号。当时来自官方的一部分声音是倡导轻症病人在家隔离治疗。大量媒体刊发了 武汉市临床救治专家组副组长张劲农确诊后在家自我隔离通过口服药物痊愈的故事。所以在2月份之前,包括我们今天被采访者在内的很多疑似病例都没有被医院收治,而是在家自主隔离。他们中的一部分还需要去医院取药。我们在刚才的采访中听到,因为封城、市内交通停运,他要骑40分钟的自行车前往医院。当然武汉医院里床位有限、无法收治大量病患是一个很现实的原因。但是缺乏其他集中隔离收治手段的后果是,在那段时间疫情扩散没有得到控制,进而引发了社区传染。

进入2月份之后,以钟南山为代表的一些专家开始呼吁:如出现可疑症状,不要在家隔离,前往临时隔离点会更安全。几乎是同一时期,武汉各大社区的隔离点开始陆续收治疑似患者,其中包括我们今天的被采访者。同样地,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提出一个假设——如果早一点开始社区隔离,一部分感染病例也是可以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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