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亚联邦大选采用偏好投票制度（preferential voting system），又称优先顺序投票或拨票制度。选民在投票中，通过排序的方式表示自己对候选人或政党不同的支持程度。
这种独特的投票方式如何运作、利弊何在？在联邦大选中它又发挥着怎样举足轻重的作用呢？
偏好投票制的运作方式
澳大利亚选举委员会（AEC）的Service Strategy员工Amy Lu向我们解释了拨票制度在联邦大选中的运作原理。
“您需要填写两张选票，绿色小的是众议院选票，白色大张的是参议院选票。您按照自己的投票偏好顺序在方框内填写数字。”
“根据偏好投票制度的规则，所有标注1的首选选票都分别计入选区内对应的候选人的名下。如果候选人的1号选票计票数量超过50%，那么这个候选人就立刻获胜。如果一轮计票后没有一个候选人赢得绝大多数选票，那么得到票数最少的那位候选人就会出局，这位候选人的选票将会转给每张选票上标注2的次选候选人，也就是选民的第二偏好候选人。”
“这一流程会重复进行，直到有一个候选人赢得超过一半的有效选票而获胜为止。”
同时，Amy也强调道，AEC会对选票偏好做全面的清点，从而了解选民的投票详情。
墨尔本大学的高佳教授认为，联邦大选采用的拨票制度通过防止民主选举过程的泛化，促进了一个成熟两党制的形成。
如果越来越多的小党涌出，就不再可能出现两党制的局面。在这种情况下，拨票制度就非常重要——它保证了只有获得绝大多数选民偏好的候选人才能获胜，获胜的候选人或许并不是选民最喜欢和最信任的人，但至少是最不受厌恶的，可以被认为是平衡的产物。
“否则的话你会发现一个选区，恐怕选择自由党或者工党的人群只有百分之三十，这就出现了一个挑战，（选民会说）你能够代表我们吗？因为三分之二的人没有选你。因此他们就创造了这种拨票制度，能够当选议员，就要看其他没有选他们的选民的第二选择是什么，一步一步地往上类推，看看谁事实上不仅是第一选择多，第二选择也很多，然后能够保证（最终）当选。”
拨票交易
SBS普通话系列播客节目嘉宾Helen Lewis表示，拨票制度的存在允许小党与志同道合的大党交换偏好，通过所谓的“拨票交易”（preference deal）达到其政治目的。
Helen指出，尽管澳大利亚从英国传承了诸多制度与习俗，但在选举方面与英国却是完全不同的：“英国哪一个党派获票最多的话就可以上台执政。而在澳洲，党派必须有超过半数以上的席位才能上台执政。”
A paper-based voting system differentiates the federal election process in Australia from countries such as the US, where some states offer online voting. Source: Getty Images AsiaPac
然而，若党派太多导致选票过于分散，就有可能“谁都没有办法（拥有）超过半数以上的席位”。在这样的情况下，小党派为了一些符合自身纲领的政策能够获得推行，便会与更大一些的党派进行拨票交易。
选举时政评论人许耀汉律师将拨票协议的结果称之为“winner-take-all——就是谁赢了其实就把剩下来的那些落选（者）的选票拨到他的那个位置去了”。
各党通过私下达成协议以引导拨票，这似乎是一种公认的说法。但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毋庸置疑的是，各党高级官员可能会通过谈判达成拨票协议，但是拨票协议实际上并不会对选民的投票偏好产生影响。协议的生效取决于多少选民根据各党派发的how to vote投票资料上推荐的偏好顺序投票。
联邦大选期间，您可能会经邮寄、电邮或投票站收到选区内各政党发的how to vote投票资料，上面会列出党派根据拨票协议推荐的投票偏好顺序，若您选择根据首选党的投票材料投票，该政党的拨票协议才会发挥作用。
但是，自上世纪60年代开始，在大选中使用how to vote投票资料的选民逐渐减少。据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报道，在2019年的联邦大选中仅29%的选民选择根据政党印发的投票材料投票。
因此，正如AEC的Amy所说：“投票给谁，由你决定。”
拨票制度在历史上如何发挥作用？
那么，政党对选民的投票偏好到底有没有发言权？这个答案从历史层面上来说是肯定的。
在以前的参议院选举制度下，选民在横线上投票时只投票给一个政党或者团体，而不是按照偏好顺序至少在六个方框内填写数字。当时，若选民选择横线上投票，选民所选的政党则有权在向AEC报备的前提下，根据政党的偏好顺序分配选民选票。
在2013年的联邦大选中，96.5%的选民选择在横线上投票时投给一个政党或者团体，这对选举的结果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仅仅获得0.51%横线上投票的澳大利亚车迷党代表瑞奇·缪尔（Ricky Muir）通过拨票协议戏剧性地夺得了参议院一席之位。
Helen Lewis对此记忆犹新。但同时她还表示，通过拨票协议上台的小党派不止一个，但坐稳议席的却凤毛麟角。
“作为一个选区的代表，你必须要为选区做一些务实的事，所以没有大的党派作为后盾，而且他们（大党派）也不不靠你这一票去决定他们要做什么事，所以你就没有跟他们谈的筹码，那这个位置也坐不久，所以最终小党派当选能够坐稳的其实并不是特别多。”
据信，缪尔的当选由被称为“拨票低语者”（Preference Whisperer）的格伦·德鲁里（Glenn Druery）精心策划。通过复杂的拨票协议，德鲁里将包括缪尔在内的一众小派政党代表送入了参议院。
Political strategist Glenn Druery Source: AAP
缪尔当选后，民众及政界人士对横线上投票时只投票给一个政党或者团体这种投票方式的民主性产生了怀疑，并最终于2016年对其予以废弃。在之后的联邦大选中，选民在参议院投票中若选择在横线上投票，则必须按照偏好顺序为至少六个政党或团体投票。
这赋予了选民更大的拨票自治权，也意味着，尽管政治党派间的拨票交易仍然存在，但选民才是事实上拨票制度的主导者。
小党派通过拨票争取政治地位
在规则修改之后，尽管小党派在联邦大选中夺得一席之地、入选国会的机会更加寥寥，但每值大选之际，我们仍然经常可以看到不同的小派政党以及独立候选人宣布参选，与两党竞争第一偏好顺位。
在两党制成熟的澳大利亚，为什么会出现小党争鸣的局面？
对此，高佳教授表示，小党的产生与主流政党政策制定方面存在的缺陷有关。
“小党产生的原因就是因为两大政党在政策制定方面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因此人们才把一些领域的问题当作自己的主要政治主张推出来，吸引一部分支持（该议题）的人，然后组建自己的政党。”
Prime Minister Scott Morrison and Opposition Leader Anthony Albanese faced each other in a debate Source: NEWS CORP AUSTRALIA POOL
在上届联邦大选中，工党和以自由党为主导的联盟党获得的第一偏好选票创下历史新低，前者获得33.34%的选票，后者获得了41.44%的选票。主流政党难以充分体现民意，选民便寻求通过其他政党表达其政治意愿。高教授说，小派政党的制约作用由此可见一斑。
“我觉得就是要向两大政党施压，然后达到自己的目的——证明你两大政党不考虑我这种政治意愿，那么我就另起炉灶，虽然不能完全争过你，但是我能够把你吸引到要注意到我的这种政治这种意愿的地步。”
2022年联邦大选定于5月21日举行，关于澳大利亚政治与民主选举制度，您了解多少呢？在澳大利亚这个年轻的国家，政治历史之久，甚至要早于1901年联邦成立的时间点。实施已逾百年的拨票制度，由何而来？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这个独特的制度曾如何影响政权更迭？独立的澳大利亚选举委员会如何运作、确保其在选举中的绝对公正性？参众两院如何各司其职？SBS中文普通话节目推出六集系列播客，以多种声音、多元视角，深度剖析联邦大选六大关键议题。
